少时轻离别,志气誇壮强。及玆未莫年,巳复多感伤。
念昔之蜀都,执经侍贤王。放怀礼法地,取乐文翰场。
耆俊满大廷,济济会冠裳。出言有同趣,讲艺靡乖方。
惟王帝室英,聪达世莫当。精诚洞千古,一目连十行。
道大才更雄,气温色弥庄。劳心抚庶政,虚巳思虞唐。
封内数十州,德声蔼洋洋。皇天䧏嘉贶,百谷屡丰穰。
盛美不自居,检身循典章。凝情观众妙,博问取所长。
自惭鲁钝学,三岁承宠光。避席玉座侧,设醴金殿旁。
睿哲能兼容,阙失专覆藏。采陟等葑菲,比珍匪琳琅。
近者迎属车,拜辞褒水阳。情真赐色笑,感激铭肺肠。
喜遇大比秋,斋官含昼凉。寸情拟披豁,古训思对扬。
虽乏㳙埃𥙷,忠贞誓无忘。岂知事难必,曩愿弗获偿。
徵书京国来,迅若晨风翔。谬忝较文职,守臣启储皇。
储皇新德政,出令闻八荒。戒饰况丁宁,庸薄实恐惶。
经旬废寝食,呕欬病在床。王人俄继至,币自藩阃将。
强起扶杖迎,坐语两徬徨。报国固臣节,效信亦士常。
趋召违天朝,惧非义所臧。王心秉忠孝,处事明且详。
微衷倘见察,庶或贷死亡。赫赫我大明,幅员同夏商。
仁恩洽宇宙,帝业炽以昌。九有如一家,内外咸乐康。
取士皆为国,何尝限封疆。蜀道平若砥,汉水浅可航。
胡为不能往,矫首徒慨慷。白日流光辉,葵藿随低昂。
愿王崇明德,以慰葵藿望。
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自弱、取夷灭,不知坚守纵约;齐、楚、燕、赵不知佐韩、魏以摈秦:以为必如是,而后秦患可纾。
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岂非以其暴邪?以余观之,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未可专以罪秦也。当是时,东诸侯之六国也,未有能愈于秦者也;其溺于攻伐,习于虞诈,强食而弱肉者,视秦无异也。兵连祸结,曾无虚岁。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而又得天助焉。未必不复增一秦也。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是以卒自弱,而取夷灭。当苏秦之始出也,固尝欲用秦,而教之吞天下矣。诚知其易也。使秦过用之,彼其所以为秦谋者,一忧夫张仪也。惟其不用,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彼岂不逆知夫纵约之不可保哉?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幸终吾身而约不败。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意可见也,洹水之盟,曾未逾年,而齐、魏之师已为秦出矣。夫张仪之辨说,虽欲以散纵而就衡,顾其言曰,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所以状衰世人之情,非甚谬也。彼六国相图以攻取,相尚以诈力,非有昆弟骨肉之亲,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张喙而恐喝之,即贤智如燕昭者,犹且俯首听命,谢过不遑,乃欲责以长保纵亲,以相佐助,岂可得哉!
所以然者,何也?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而秦独为之,而遂焉者,所谓得天助云尔。嗟夫!自春秋以来,兵祸日炽;迄乎战国,而生民之荼毒,有不忍言者。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六七君者,肆于人上,日驱无辜之民,胼手胝足、暴骸中野,以终刈于虐乎?其必不尔矣!是故秦不极强,不能灭六国而帝,不帝,则其恶未极,其恶未盈,亦不能以速亡。凡此者,皆天也,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后之论者,何厚于六国,而必为之图存也哉!
曰:“若是,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曰:“奚为其无术也。焉独存,虽王可也。孟子尝以仁义说梁、齐之君矣,而彼不用也,可慨也夫。”
太湖,东南巨浸也,广五百里,群峰出于波涛之间以百数。而重涯别坞,幽谷曲隈,无非仙灵之所栖息。天下之山,得水而悦,水或束隘迫狭,不足以尽山之奇;天下之水,得山而止,山或孤孑卑稚,不足以极水之趣。太湖漭淼澒洞,沉浸诸山,山多而湖之水足以贮之。意惟海外绝岛胜是,中州无有也。故凡奔涌屏列于湖之滨者,皆挟湖以为胜。
自锡山过五里湖,得宝界山,在洞庭之北、夫椒、湫山之间,仲山王先生居之。先生蚤岁弃官,而其子鉴始登第,亦告归,家庭间日以诗画自娱。因长洲陆君,来请予为山居之记。
余未至宝界也,尝读书万峰山,尽得湖滨诸山之景。虽面势不同,无不挟湖以为胜,而马迹长兴,往往在残霞落照之间,则所谓宝界者,庶几望见之。昔王右丞辋川别墅,其诗画之妙,至今可以想见其处。仲山之居,岂减华子冈、欹湖诸奇胜?而千里湖山,岂蓝田之所有哉?摩诘清思逸韵,出尘壒之外。而天宝之末,顾不能自引决,以濡羯胡之腥膻。以此知士大夫出处有道,一失足遂不可浣,如摩诘,令人千载有遗恨也。今仲山父子嘉遁于明时,何可及哉!何可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