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有正气,絪缊磅礴无终始。
铸人形,载人理。
纲常不立,熙熙攘攘,如此而已。
天地虚生亦虚死。
兹气之所钟,不独在男子。
黄鹄思故雄,柏舟悲天只。
铁骨坚刚火莫镕,玉质晶莹泥不滓。
死者复生,生者弗耻。
精诚可以变天地,梁山一哭城崩圮。
絅先之妇单孺人,矢心砺节无乃是。
结缡岁甫更,良人命忽倾。
愿随地下袪蝼蚁,不愿局蹐贪馀生。
腹中有子难决绝,大义不合鸿毛轻。
夫死三月儿出腹,一线呱呱延似续。
手作口哺傍繐帏,鬼语吹窗枭夜哭。
抚畜廿四年,辛勤难备述。
儿成母责终,贞魂含笑归幽谷。
事达九重苦节彰,寒泉幽壤褒天章,阴灵皓月同辉光。
君不见木槿花,朝始娇娆暮泥沙。
君不见新杨柳,濯濯春条倏枯朽。
陇畔有乔松,亭亭翠盖无春冬。
涧底有磐石,怒涛崩奔不改色。
人生百年瞬息间,砥节不如此,天地虚生亦虚死。
呜呼不及此女子。
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地僻而鲜居人,其西南及北,皆为平野。岁癸未、甲申间,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著书于此。先生旧太史,有名声,又为巡抚宋公重客,宋公时时造焉。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载酒来访者不绝,而慧庆玉兰之名,一时大著。
玉兰在佛殿下,凡二株,高数丈,盖二百年物。花开时,茂密繁多,望之如雪。虎丘亦有玉兰一株,为人所称。虎丘繁华之地,游人杂沓,花易得名,其实不及慧庆远甚。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则慧庆之玉兰,竟未有知者。久之,先生去,寺门昼闭,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
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岁丁亥春二月,余昼闲无事,独行野外,因叩门而入。时玉兰方开,茂密如曩时。余叹花之开谢,自有其时,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原与人世无涉,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今虎丘之玉兰,意象渐衰,而在慧庆者如故,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也。花虽微,而物理有可感者,故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