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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十景为侍御泾邑叶公赋 其三 鹫岭迎晖

胡应麟 胡应麟〔明代〕

千仞冈回倚石梁,扶桑霞色对苍茫。长鸣独向朝阳下,人识清时有凤凰。

胡应麟

胡应麟

(1551—1602)明金华府兰溪人,字元瑞,号少室山人,更号石羊生。万历间举人,久不第。筑室山中,购书四万余卷,记诵淹博,多所撰著。曾携诗谒王世贞,为世贞激赏。有《少室山房类稿》、《少室山房笔丛》、《诗薮》。► 388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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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取生辰纲

施耐庵 施耐庵〔明代〕

  次日早,起五更,在府里把担仗都摆在厅前。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又将一小担财帛,共十一担,拣了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都做脚夫打扮。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老都管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梁中书付与了札付书呈。一行人都吃得饱了,在厅上拜辞了梁中书。看那军人担仗起程,杨志和谢都管、两个虞候监押着,一行共是十五人,离了梁府,出得北京城门,取大路投东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双牌。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

  今日杨志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只得在路途上行。自离了这北京五七日,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客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着林子便要去歇息。杨志赶着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两个虞候虽只背些包裹行李,也气喘了行不上。杨志也嗔道:“你两个好不晓事!这干系须是俺的!你们不替洒家打这夫子,却在背后也慢慢地挨。这路上不是耍处。”那虞候道:“不是我两个要慢走,其实热了行不动,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凉走,如今怎地正热里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匀。”杨志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须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两个虞候口里不道,肚中寻思:“这厮不直得便骂人。

  杨志提了朴刀,拿着藤条,自去赶那担子。两个虞候坐在柳阴树下等得老都管来。两个虞候告诉道:“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做大!”老都管道:“须是我相公当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他不得。权且奈他。”两个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老都管又道:“且奈他一奈。”当日行到申牌时分,寻得一个客店里歇了。那十一个厢禁军雨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老都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众军汉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又过了一夜。次日,天色未明,众人跳起来趁早凉起身去。杨志跳起来喝道:“那里去!且睡了,却理会。”众军汉道:“趁早不走,日里热时走不得,却打我们。”杨志大骂道:“你们省得甚么!”拿了藤条要打。众军忍气吞声,只得睡了。当日直到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饭走。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那十一个厢禁军口里喃喃讷讷地怨怅,两个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

  话休絮繁。似此行了十四五日,那十四个人,没一个不怨怅杨志。当日客店里,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饭行。正是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

  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约行了二十余里路程。那军人们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喝道:“快走!教你早歇。”众军人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其时那热不可当。

  当时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看看日色当午,那石头上热了,脚疼走不得。众军汉道:“这般天气热,兀的不晒杀人。”杨志喝着军汉道:“快走!赶过前面冈子去,却再理会。”正行之间,前面迎着那土冈子。

  当时一行十五人奔上冈子来,歇下担仗,那十一人都去松阴树下睡倒了。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众军汉道:“你便剁做我七八段,其实去不得了。”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去。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只见两个虞候和老都管气喘急急,也巴到冈子上松树下坐了喘气。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正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两个虞候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吓人。”老都管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俺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办!”杨志骂道:“这畜生不呕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便打去。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奶公时,门下官军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草芥子大小的官职,直得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杨志却待再要回言,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七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望杨志跟前来。七个人齐叫一声:“呵也!”都跳起来。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里有钱与你。”杨志道:“你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那七人问道:“你端的是甚么人?”杨志道:“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如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说道:我七个只有些枣子,别无甚财赋,只顾过冈子来。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得有人上冈子来,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杨志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看一看。”那七个人道:“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杨志道:“不必。”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

  老都管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老都管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杨志道:“不必相闹,俺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些走。”众军汉都笑了。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那汉子应道:“是白酒。”众军道:“挑往那里去?”那汉子道:“挑去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五贯足钱。”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众军道:“买碗酒吃。”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众军道:“没事又来捣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道:“你这村人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都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那七个客人说道:“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倒着买一碗吃。既是他们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个客人道:“你这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你。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一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不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这汉子忒认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不紧。我们自有椰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七个人立在桶边,开了桶盖,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得你多少价钱?”那汉道:“我一了不说价,五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七个客人道:“五贯便依你五贯,只饶我们一瓢吃。”那汉道:“饶不的,做定的价钱。”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走,那汉赶将去。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啰唣。

  那对过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没奈何,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老爷方便!”老都管见众军所说,自心里也要吃得些,竟来对杨志说:“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酒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了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杨志道:“既然老都管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便起身。”众军健听了这话,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那卖酒的汉子道:“不卖了,不卖了!”便道:“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众军陪着笑说道:“大哥,直得便还言语。”那汉道:“不卖了,休缠!”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你这个汉子,他也说得差了,你也忒认真,连累我们也吃你说了几声。须不关他众人之事,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那汉道:“没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那军汉开了桶盖,无甚舀吃,陪个小心,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众客人道:“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众军谢道:“甚么道理。”客人道:“休要相谢,都是一般客人,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众军谢了,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杨提辖吃一瓢。杨志那里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两个虞候各吃一瓢。众军汉一发上,那桶酒登时吃尽了。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热,二乃口渴难熬,拿起来,只吃了一半,枣子分几个吃了。那卖酒的汉子说道:“这桶酒吃那客人饶两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饶了你众人半贯钱罢。”众军汉把钱还他。那汉子收了钱,挑了空桶,依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

  只见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旁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都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却装在车子内,叫声:“聒噪!”一直望黄泥冈下推了去。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扎挣不起。十五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都把这金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的。

  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这七个。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却怎地用药?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教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赶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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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水怨

魏学洢 魏学洢〔明代〕

妾家住长水,长水东西流。青青湖畔柳,迢迢湖上楼。

十三学钗书,十四工箜篌。十五临窗绣,精妙世无俦。

翩翩少年子,窈窕行相求。借问楼上女,可似罗敷不。

里妪前致辞,愿君且淹留。美人好颜色,终日楼上头。

兼之临窗绣,精妙世无俦。君子谬垂盼,闻言中心喜。

语我长者行,同声谓应尔。郎君美风度,玉树蒹葭倚。

十九渡长江,声名若江水。好花不独荣,天生合连理。

行行随君去,默默思故里。牵帷几回唤,低眉羞欲死。

临镜贴花钿,可怜体无比。纱窗春日午,脉脉情何已。

忆我在家时,拈香绣大士。金刀剪素绫,莹莹白于纸。

刺成莲花叶,彷佛香风吹。香风吹入梦,梦到莲花池。

绣痕细难识,但觉生蛾眉。静玩坐逾久,忽忽心自疑。

似曾亲见佛,不知身是谁。绫额尚馀尺,皑皑冰雪姿。

淡濡碧玉毫,邀郎为题诗。郎书拟右军,妾心亦委婉。

针锋与笔意,曲折随郎转。绣罢持似君,秀色堪舒卷。

顾我每微笑,妾颜先自腼。落地为女子,可怜侧室难。

陡然一回想,心事惨不欢。虽复蒙君怜,鲛绡恒不乾。

大妇贵家女,妾身臧获看。上堂伺音声,下堂候颜色。

含羞入空房,恻恻潜相忆。虽然潜相忆,无用长太息。

诚得君子欢,不怨长离隔。大妇奄逝世,一家身独当。

漂荡若浮萍,随君流四方。南都复北都,终岁长道傍。

黄金散欲尽,不思归故乡。壮志在四海,妾心暗悲伤。

君怯不胜衣,年来益憔悴。十日九卧病,奄奄滞旅次。

妾首如飞蓬,并日忘食事。上无姑嫜亲,下无得力婢。

旋出又旋入,常恐呼不至。忧劳填胸臆,刺刺肝肠碎。

岁月渐消耗,妾身亦不支。带围日趋缓,空复存腰肢。

事君垂十载,不一生男儿。羞佩宜男草,怅然心中悲。

君尝两畜婢,中道旋弃之。妾身非不容,君自轻别离。

暮春三月尽,束装谋南归。买舟廑如叶,帷幕不得施。

长夜泊丰草,巨蚊攒冰肌。生小长闺阁,辛苦实难为。

入秋弛行李,僦人楼上居。小姑家海滨,闻之亦来依。

虽非久居计,气息聊得舒。良人忽生心,娶妇支门闾。

随珠饰翠帏,黄金饰绮疏。红罗覆斗帐,宝马七香车。

今日媒妁来,东邻有美姝。明日媒妁来,西家有西施。

妾身匪木石,焉得不孤悽。对镜影如削,安敢生言辞。

礼数任颉颃,难比先娘时。新人入门来,灼灼艳威仪。

二九颇不足,二八颇有馀。女伴觑鸾帏,啧啧相嗟咨。

君心爱幸绝,迥与旧人殊。非必颜色殊,新旧自相渝。

新人哭亦妍,旧人笑不如。孤房过慰藉,眄睐聊斯须。

情知心不存,词说空尔为。新昏浃旬日,忽作南都游。

俗语莫空房,挽衣不能留。新人暂归宁,登车去由由。

妾身姊为母,同君亦登舟。耳绾双明月,堕髻垂金瑬。

飘飖荡湘裾,艳如安石榴。轻盈作纤步,翩若云端游。

邻女相拥簇,朱颜自生羞。十年方得归,一喜还一愁。

顾君色悽惨,何用心怮怮。莫非眷新昏,怀此离索忧。

千唤不一答,默默自低头。舟行到长水,妾自还家里。

亲戚往邀君,君固不肯起。诘朝云解维,舟中须盘桓。

勿用再往返,各使中心安。恐君途上寒,幅巾裁合欢。

恐君途上饥,烘栗盈朱盘。木落霜露急,勿使衣裳单。

千语嘱奚儿,劝君幸加餐。平明奚儿至,颜色骤惊颤。

向前往叩问,泪流先被面。郎君乞致辞,此生勿相见。

十年恩爱深,谢卿重依恋。奈卿久专妒,会见中情变。

不如痛割绝,免使肠轮转。妾身得闻之,狂顿摧心肝。

天乎我何辜,天乎真无端。虽在梦魂中,不料遭弃捐。

恨无晨风翼,迅驶追君船。泪珠十万斛,那得飞君前。

牵衣一恸哭,身死妾亦甘。纵然被驱遣,曷不先一言。

一去永决绝,何处鸣烦冤。自从入君门,历今垂十年。

虽彼鸡与犬,亦当念周旋。如何铁石人,一绝弗复怜。

椎胸胸血呕,委身赴清水。骨肉痛如割,僶勉相救止。

姊恩父母深,我生不如死。尚冀南都还,重来过吾里。

性行吾熟知,兹望殆已矣。昔年别两妾,我泪挥不止。

谁料行及身,苦境苦如此。呜呼仓浪天,兹恨何日已。

新人入我门,绣帷长日垂。依稀睹容貌,犹未通言词。

临行详睇视,恰在登车时。蚤知生死隔,挥泪一致辞。

念与小姑别,泪落如连珠。妾初进门来,小姑九岁馀。

探怀索果饵,发乱呼我梳。今来已成妇,骨肉情依依。

长别不一语,肠断当何如。我有两了鬟,事我五六年。

大者发覆额,小者亦比肩。晨兴听呼唤,夜深候我眠。

而今永隔别,涕泗纷潺湲。平时解思我,料尔当亦然。

掩泪入房来,窗前见针帖。残丝与剩线,寸寸皆侬血。

向日入君目,从今长断绝。委婉随郎心,郎心太曲折。

忽见大士像,不觉泪滂沱。稽首乞慈悲,妾身竟如何。

今生无罪过,宿生愆怨多。安得转君心,春风被女萝。

君心终不回,不如赴长河。稽首乞慈悲,再拜涕涟洏。

不望重聚首,但愿相见时。雨落不上天,一见知何期。

妇人失夫心,百念无可为。但愿新人欢,为君生男儿。

更念孱弱身,疾苦不相离。旧人识君性,新人安得知。

十年守穷贱,心事多苦悲。愿君振高翮,及时凌风飞。

妾身长已矣,相见知何期。一字一呜咽,行道皆酸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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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看花

叶小鸾 叶小鸾〔明代〕

阑干曲护闲庭小。犹恐春寒悄。隔墙影送一枝红。却是杏花消瘦、旧时风。
海棠睡去梨花褪。欲语浑难问。只知婀娜共争妍。不道有人为你、惜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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